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建构的三重维度

2024-04-22 19:57:51 教学与研究. 2023(11) 谢章典陈金龙字号【大中小】

摘要：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对学科话语体系建构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一级学科语境下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设，必须明确三重言说目标，遵循三维叙事逻辑：明确“言之有物”的目标，遵循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的事实逻辑；明确“言之有理”的目标，遵循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的认知逻辑；明确“言之有情”的目标，遵循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的价值逻辑。

关键词：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

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需要建构符合哲学社会科学一般规律、同时又彰显自身学科特征的话语体系。习近平总书记在论述繁荣发展中国哲学社会科学时，提出了话语体系建构的具体要求，“努力构建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学科体系、学术体系、话语体系”1。话语体系建构是一个复杂过程，必须明确言说目标，遵循叙事逻辑。中共党史党建学科有着自身特定的内容结构和清晰的外延边界。与此相适应，中共党史党建学科的话语体系建构，也应该明确并遵守具有自身学科特点的目标方向与逻辑原则。

一、明确“言之有物”目标，遵循事实逻辑

中共党史党建作为学科整体，其研究对象有着明确的客观稳定性。中共党史党建学科，之所以把党史列在首位，就是要通过对党的历史研究，尽量还原作为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存在与发展的客观样态，当然也包含党的自身建设历史过程。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共党史党建学科整体上具有鲜明的历史学科特征。马克思强调：“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并不是随心所欲地创造，并不是在他们自己选定的条件下创造，而是在直接碰到的、既定的、从过去承继下来的条件下创造。”2这些环境与条件及其之下的历史创造就是历史事实。历史学科必须通过话语体系，对这些历史事实进行清晰叙述。历史学科叙事的重要原则是要明确和遵守事实逻辑，在事实逻辑下用话语体系将历史过程呈现出来。有学者指出：“历史研究需要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态度，否则历史就会成为任人打扮的小姑娘。”3作为已经发生过的事实，经过时间磨洗与空间阻隔，话语体系很容易忽略甚至遗忘某些事实。所以，要保证历史事实特别是主要和关键事实进入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的视野，就要遵循研究中的事实逻辑，建构基于历史事实并呈现历史过程的话语体系：所有话语言说都必须以事实为前提和依据，也就是“言之有物”。“言”就是话语体系，“物”就是事实，就是文献材料。离开了中共党史党建的事实与材料，那就是“言之无物”。如果“言之无物”,中共党史党建学科话语体系就是空洞和苍白的。要明确“言之有物”的目标、遵循事实逻辑的原则 ,必须从两个方面加强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的文献材料建设，为实现“言之有物”的目标提供文献支持。

第一，加强中共党史党建的文献材料收集。

学科语境下的文献材料收集有着特定规范和要求，不是一般性寻找，而是整体性与结构性收集和挖掘。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历经百年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发展时间长、活动空间大，收集历史事实的难度日益提升，之所以在建党百年之际设立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目的之一也就在于此。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事实在时间链条上越来越绵长，在空间范围上越来越宏阔，收集的复杂性越来越高，所以必须将这一工作放在学科框架下推进。

毛泽东在论述研究中共党史的方法论时，提出了“古今中外”原则。这一原则用于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框架下的文献材料收集是十分恰当的：“‘古今中外法’,就是弄清楚所研究的问题发生的一定的时间和一定的空间，把问题当作一定历史条件下的历史过程中去研究。”4这段重要论述在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的文献材料收集上，具有特别重要的指导意义。毛泽东在这里运用了重要概念：时间和空间，并将其作为研究中共党史的基本前提。毛泽东把时间看成过程，强调将党史问题放在一定条件下的历史过程中去研究。毛泽东的这些重要论述，归结到一点，就是中共党史研究必须要在充分掌握材料的基础上说话，中共党史研究的话语必须“言之有物”,让历史过程来说明历史问题。毛泽东一贯反对没有材料依据、没有调查研究的空洞话语和言论：“空洞的理论是没有用的，不正确的，应该抛弃的。”5这是中共党史党建研究发生之时确立的基本原则，是中共党史党建研究的发生学逻辑要求。在中共党史党建已经设立为一级学科的当下，毛泽东开创的以材料和事实为基本前提的研究原则，应该得到坚持和发扬。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具备“以事实为依据、敢于说出事实真相的勇气和正气”6。事实是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话语依据，也是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的言说内容，就是“言之有物”的“物”。

既然事实与材料在中共党史党建学科中具有如此重要地位，那就必须高度重视和积极推进文献材料的收集工作。作为学科框架下的中共党史党建在新中国成立初期就已经形成，如果从全国第一个专业学科招生算起，距今已有60多年。应该说，在文献资料收集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这些成绩只能作为二级学科“言之有物”之“物”,一级学科“言之有物”的标准和要求更高，需要有数量规模更大、结构功能更全的“物”。所以，在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建设开端之际的当下，收集文献材料就成为首要任务：加强国内外文献档案的收集；加强党的各类会议文件的收集；加强重要人物日记与回忆的收集；加强口述材料的收集。

第二，加强中共党史党建学科的文献材料整理。

作为一级学科的中共党史党建要实现“言之有物”目标，必须对“物”的准确性有最大限度和最高标准要求，不能用虚假的文献材料来建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所有文献材料都必须进行考辨和甄别。由于各种原因，中共党史党建的文献材料可能出现错讹，从而给中共党史党建学科话语体系建构带来负面影响。

首先，要辨别和剔除各种政治势力伪造的文献材料。中国共产党作为政治立场明确、斗争精神突出的马克思主义政党，自成立之日起，就受到了反动政治势力的敌视和攻击。这些政治势力的重要人物在反共过程中，留下了一些原始的记载如日记等等。这些所谓原始记载对中共党史党建话语建构的影响不可忽视。如中国国民党的一些重要人物的日记、甚至档案，对有关中共党史党建的记载，需要十分谨慎地进行甄别。例如，蒋介石日记关于“中山舰”事变、晥南事变等历史过程的记载，存在很多漏洞甚至虚假的成分7,如果引用的话，必须结合当时其他文献，进行比照和辨析，没有比照和辨析的文献材料进入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就可能产生学术风险甚至政治风险。除了各种政治势力的原始记载之外，还有中国共产党叛党、脱党、被清除出党的人员，在利益诱惑或政治胁迫之下，按照特定指导思想制作回忆、实录、日记等形式的文献材料，并大量印刷发行，造成了较大社会影响。如张国焘、王明晚年都在海外出版过回忆录，从所谓亲身经历的角度叙述了大量历史事件，生成了内容庞杂的文献资料，其中很多是包含主观偏见的单方面叙事，有的甚至完全虚构。在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框架下，需要对这些材料进行认真甄别，明确指出其中的错误，防止一些中共党史党建的研究者在建构话语体系时误引误用，影响中共党史党建学科的客观性与严肃性。

其次，要甄别和辨析海外学界留存、整理并出版的文献材料。中国共产党作为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其理论和实践必然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一直以来，海外一些机构如苏联档案文献部门、美国哈佛燕京学社、斯坦福大学东亚研究中心、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等都收集和留存有大量相关文献资料，有些珍贵稀缺资料曾经在中共党史研究中发挥过重要作用。如留存于哥伦比亚大学图书馆的陈公博硕士论文《共产主义运动在中国》及其附件，已经成为研究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特别是中共一大的重要文献。但海外文献中的一些资料也是值得辨析、需要甄别的，如关于延安时期党内政治生活的一些文献材料收集，就带有明显的政治偏见和有色眼光，西方学界特别偏好从权力斗争的角度去看待党内的思想斗争与组织安排。8这些文献材料在国内外学界曾经有着很大影响，甚至成为有些学者建构话语体系的重要资源，这就存在着较大的学术风险。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之后，应该对这些资料，特别是已经公开的部分进行研究，指出其中的一些漏洞和错讹，为中共党史党建学者特别是年轻学者提供必要警示。

二、明确“言之有理”目标，遵循认知逻辑

“言之有物”是中共党史党建学科话语体系的基础性特征，是话语体系建构的前提性依据，但仅仅停留在陈述事实和还原过程层次是不够的，还需要透过历史与现实的复杂现象，揭示中国共产党理论与实践的本质和规律，从而在各种客观事实材料基础上，建构具有整体性、结构性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彰显中共党史党建学科的理论叙事特征，在坚持“言之有物”的基础上，实现“言之有理”的目标。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在“言之有理”话语体系建构上的任务十分繁重，增强中共党史党建的理论叙事特征，是中共党史党建上升为一级学科的重要动力之一。梁启超在谈到中国历史研究的功能时指出：“求得其因果关系!以为现代一般人活动之资鉴者也。”9因果关系就是“理”。用因果关系的“理”资政育人，是中国历史研究的重要话语功能，更是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建构的责任和使命。这也是一些学者关于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建设的建议：“研究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需要放在特定的社会历史条件和社会历史环境中去考察，说到底也是要依据当时所处的历史方位来做客观的、历史的判断。”10基于客观实际的主观判断，就是基于事实的理论分析，就是“言之有理”。

中共党史党建学科话语体系要将“故事”上升为“叙事”,“言之有理”是必要前提，叙事必须以具有认知逻辑的话语体系为基础，要建构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彰显理论色彩的话语体系，必然要按照一定的认知逻辑去理解和阐释历史文献材料中的人物与事件，将这些具体的日常人物和事件放在认知逻辑下去考察与分析，从而得出准确的评价观点和结论。汤因比在其《历史研究》中揭示技术对历史进程影响的规律：“技术发展史象地理扩张史一样，不能为我们提供测定文明生长的标准，但技术发展却为我们透露了—种控制技术进步的原则，这个原则可称之为不断简单化的规律。”11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设立，就是要对普遍存在并作用于宏观宇宙和微观生活的内在规律进行揭示。

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初创时期，就已经体现和透示出这样的要求。毛泽东在《如何研究中共党史》中强调：“我们要研究哪些是过去的成功和胜利，哪些是失败，前车之覆，后车之鉴。”12毛泽东强调研究《六大以来》,就是要在解读和研究中，发现中国共产党六大以来在历史进程中取得了哪些成功与经验，遭受了哪些失败与教训。如何才能在文献材料中得出正确的观点和结论呢?毛泽东认为，必须要有基本的世界观与方法论，那就是马克思主义。“如何研究党史呢?根本的方法马、恩、列、斯已经讲过了，就是全面的历史的方法。我们研究中国共产党的历史，当然也要遵照这个方法。”12马克思主义关于党史研究的根本方法是什么呢?毛泽东十分明确：全面的历史的方法。毛泽东特别强调，研究中共党史当然也要遵循这个方法。这就给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确立了初始原则：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方法论。习近平总书记在《论中国共产党历史》中明确了新时代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设的认知逻辑：“党中央认为，总结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要坚持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方法论，用具体历史的、客观全面的、联系发展的观点来看待党的历史。”13

第一，以唯物史观为基础建构“言之有理”的话语体系。

唯物史观，是马克思主义理论的核心要义和本质内容，是马克思主义政党认识世界的底层逻辑与根本立场。恩格斯将唯物史观和剩余价值论作为马克思两大天才发现。唯物史观的根本立场就是将历史终极动力放在生产力发展上，将历史主体放在代表生产力要素的劳动者身上，把唯心英雄史观变成了唯物人民史观，发现了社会运动的本质规律。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就是思考与实践推动生产力解放和发展的思想史。思想史是一切历史的最高形态，柯林伍德说：“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14

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是领导人民群众推动生产力解放和发展的奋斗史。必须从生产力和人民这两个关键要素上理解这部辉宏历史。唯有在唯物史观上，才能将中国共产党百年中所思考的一切理论观点、所制定的一切制度政策、所采取的一切措施行动有机串联起来，无论是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的武装斗争、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的道路探索、改革开放时期的发展创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伟大变革，都离不开解放和发展生产力这个中心任务。这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这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根本任务。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对这一本质进行了深刻揭示：“社会主义的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5唯有在生产力本质上，才能将纷繁复杂的百年历史安排在一个逻辑框架下进行认知，唯有在这一认知过程中，才能建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离开了这一本质，离开唯物史观，中共党史党建话语就不能形成内在逻辑统一，因为缺乏统一的标准与场域。

人民立场是唯物史观的重要内容与原则。因为生产力发展是人类最伟大的实践活动，在这一伟大实践活动中，人得到发展和解放，最后走向全面自由，生产力发展是物的发展过程，与此相对应，生产关系发展是人的发展过程，这是社会发展规律，不以任何主观意志为转移。马克思主义政党的科学性和先进性，就在于在认知这一规律的基础上，顺应这一规律，通过伟大社会革命，在发展生产力的基础上，调整生产关系，让广大劳动人民得到发展。哪怕是在革命根据地时期，在武装斗争胜利为最高目标的条件下，中国共产党也是将二者统一起来，克服“流寇”思想和“军阀”作风。所以，必须把人民立场，把人民利益放在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叙事的核心内容中去，在建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过程中，时刻贯穿和彰显中国共产党理论与实践的人民性。离开了人民性，中国共产党理论与实践的历史逻辑就无法统一，就会失去统一的标准与场域。例如，在后勤补给特别困难的情况下，甚至在饿死冻死的情况下，仍然要强调“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如果离开人民逻辑，这样的历史就讲不通，话语体系就建构不起来。唯有在人民逻辑下，话语体系才能实现逻辑自洽：因为中国共产党是坚持人民利益至上的，违背了就不是中国共产党，就不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人民军队，就与其他的武装势力没有本质区别。事实证明，其他类型的军队是不可能推翻“三座大山”的，因为他们不坚持人民逻辑，得不到人民支持。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之后，要从人民为中心的认知逻辑高度，更有效建构其理论话语体系，彰显中共党史党建学科内在联系的本质规律性，实现“言之有理”的目标。

第二，以大历史观为方法论建构“言之有理”的话语体系。

从根本上说，大历史观就是唯物史观的方法论原则。一个政党的历史跨度越大，认知的难度也就会越高，认知观点与结论的分歧也有可能加大。中国共产党已经是走过百年历程的大党。百年风云纷繁复杂，文献材料汗牛充栋，如何以文献材料为依据，又不拘泥一时一地细节地建构话语体系，需要认真思考和深入研究。例如，曾经有一段时间出现了改革开放前后相互否定的观点和思潮。习近平总书记对这种历史虚无主义的话语方式进行过严肃批评：“不能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否定改革开放前的历史时期，也不能用改革开放前的历史时期否定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16为什么会在中共党史党建研究和传播中出现历史虚无主义观点，而且有的观点表面上看似乎还有一定道理，蛊惑了少数不明真相的群众，原因就在于研究者站在一个历史时间的片段和历史空间的局部，没有站在历史时间长河中和历史空间整体上考察与认知中国共产党的理论与实践，就事论事，似乎有些道理。这就是“小历史观”,把这些“小历史观”放在历史长远和整体框架下，观点和结论的幼稚就会暴露无遗。用“小历史观”无法建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正因为如此，习近平提出了要用大历史观考察和分析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理论与实践，坚决反对中国共产党历史研究和传播中的历史虚无主义：“要坚持正确党史观、树立大历史观，准确把握党的历史发展的主题主线、主流本质，正确对待党在前进道路上经历的失误和曲折，从成功中吸取经验，从失误中吸取教训，不断开辟走向胜利的道路。”17

坚持用大历史观建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必须把握两个方面的原则。

首先，提高文献阅读量。中共党史党建研究和传播中的历史虚无主义，往往是因为客观限制或主观故意，研究者和传播者对文献了解和运用有限，抓住所知道的少量文献甚至道听途说的材料，就开始提炼观点，生成结论。理所当然，这些结论都是不可靠的，有的甚至与历史真相背道而驰。有一段时间，一些研究和传播者喜欢讨论毛泽东晚年的工作与生活，实际上，毛泽东晚年生活的实际情况直到2013年《毛泽东年谱》(1949—1976)出版之后，才部分公开，其他的都是一些间接文献，甚至《毛泽东年谱》(1949—1976)都不是直接的文献材料，只不过有着大量原始记录的引用和转述而已。所以，研究毛泽东晚年思想、工作与生活，一般研究者所拥有的资料仍然是不够的。因此，一些研究者发表的观点，得出的结论，当然就不足为信了，因为他们没有大历史观所必需的文献材料，只能从一些不完整甚至错讹的文献中，提炼观点，得出结论。所以，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之后，要坚持大历史观，研究者的第一步行动就是加大文献阅读量，在提高文献阅读量和使用量的前提下，才能坚持大历史观，在坚持大历史观的前提下，才能建构具有严密逻辑的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

其次，坚持贯通原则。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理论与实践是个整体，要将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用认知逻辑贯通起来，不能相互隔离，隔离之后就容易产生对立，对立之后，就会在观点和结论上出现相互否定的现象。习近平总书记在论述制定第三个历史决议的指导思想时强调：“贯通把握历史、现在、未来，深入思考、深入研讨，聚精会神、集思广益，提出建设性意见和建议，共同把这次全会开好、把决议稿修改好。”17贯通原则不仅体现在党的百年历史本身内容上，而且还要将党的百年历史放在中国近现代史、中华民族发展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人类社会发展史的广阔背景下贯通把握，认识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重大意义：“一百年来，党团结带领人民在革命、建设、改革各个历史时期持续奋斗，创造了彪炳中华民族发展史、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人类社会发展史的奇迹”17。如果没有贯通把握的视野，就不可能建构这样的宏大叙事，就不能打通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和中华民族发展史、社会主义发展史、人类社会发展史话语体系之间的边界。

三、明确“言之有情”目标，遵循价值逻辑

马克思主义政党是无产阶级政党，主张全世界无产阶级及一切劳动人民团结起来，为了实现阶级的解放而英勇奋斗，充满着国际主义情感。中国共产党坚持国际主义阶级感情的同时，也强调自身是爱国主义政党，坚决捍卫民族利益与尊严，充满着爱国主义情感。毛泽东指出：“国际主义者的共产党员，是否可以同时又是一个爱国主义者呢?我们认为不但是可以的，而且是应该的。”18所以，中国共产党是一个有着深厚阶级情感和丰富民族情感的马克思主义政党。在民族危难之际诞生的中国共产党，其初心使命就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党的二十大丰富了初心使命的内容：“我们党立志于中华民族千秋伟业，致力于人类和平与发展崇高事业，责任无比重大，使命无上光荣。”19这段论述充满情感与责任，是中国共产党百年历史的情感确认。中国共产党百年理论与实践的话语体系，除了体现事实与过程而“言之有物”、反映本质与规律而“言之有理”外，还应该体现情感与价值而“言之有情”。之前的中共党史二级学科之所以安排在政治学一级学科之下，而不是在历史学一级学科之下，其考量因素之一也就在于此，党史尤其是中国共产党历史属于历史学科的范畴，但其价值性和情感性又与历史学科的其他二级学科存在一定差异。这种既属于政治学一级学科又兼具历史学一级学科特征的双重属性，在设立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之后得到了统一，中共党史党建学科的价值属性更加突出了。所以，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建构中，必须主动遵循价值逻辑，把中共党史党建的意义揭示出来，有学者认为，需要坚持问题导向，认真研究新时代全面从严治党面临的重大而紧迫的问题，把握历史脉络，揭示发展规律。20

第一，要在话语体系建构中，彰显叙事的价值导向。

中国共产党的理论和实践有着明确目标，除了解放全人类、实现共产主义这样的远大理想之外，具体就是救中国、救穷人。中国共产党百年的全部主题都可以概括为此，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这一根本的价值追求更加明确和强烈，今天的主题已经转化为满足广大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带领全体中国人民走向共同富裕，几代共产党人的价值追求正在不断实现。1935年，共产党人方志敏被捕，在牢房里写下了《可爱的中国》,在深知生命即将结束之际，他仍然充满情感写道：“到那时，中国的面貌将会被我们改造一新。所有贫穷和灾荒，混乱和仇杀，饥饿和寒冷，疾病和瘟疫，迷信和愚昧，以及那慢性的杀灭中国民族的鸦片毒物，这些等等都是帝国主义带给我们可憎的赠品，将来也要随着帝国主义的赶走而离去中国了。”21这就是中国共产党人的价值目标，这一价值目标是情感生成的引领。

中国共产党的理论与实践，必须放在这一价值框架下去认识和理解，中国共产党历史成效与经验，必须以此为标准进行叙述和传播。因此，中共党史党建的话语体系，必须以民族独立和人民富强为基本的内容要素。第三个历史决议就是运用这一价值体系进行中共党史党建话语建构的典范。中共党史党建话语必须清晰反映和表达：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从争取站起来、到努力富起来、到奔向强起来的艰辛历史和光辉成就。不能反映和表达这一历史主线和历史逻辑的话语，哪怕其他方面再完美，都不是准确的，都不是中共党史党建的恰当话语。“中国共产党和中国人民以英勇顽强的奋斗向世界庄严宣告，中华民族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22这一基本判断应该成为中共党史党建话语体系的最基本语义和语料，应该成为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语料库的最基本素材。

第二，要在话语体系建构中，渗透叙事的情感导向。

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历史叙事，必须把其中包含的深厚情感体现和表达出来，达到这一目标的根本前提就是，让话语渗透和蕴含情感。情感导向是中共党史党建学科话语与其他学科话语之间的重要区别，其他的学科在叙述中国共产党历史理论与实践的时候，可能也有一定的情感取向，但在其话语中不可能透示太多的情感色彩，仍然保持着其学术话语的理性特征。相反，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则必需透示出话语体系的情感色彩和导向，没有情感的话语就不是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叙事话语，就不足以支撑学术体系和学科体系。邓小平在论述关于毛泽东评价的时候曾经强调，要从感情角度认识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重要性：“他为中国人民做的事情是不能抹杀的。从我们中国人民的感情来说，我们永远把他作为我们党和国家的缔造者来纪念。”23为什么不能否定毛泽东?邓小平认为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情感。要在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建构中渗透情感，应该把握两个尺度：

首先，情从理出的尺度。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话语体系情感导向，绝不是泛情，是建立在坚实的理性基础之上的。这种情感与历史发展和社会进步内在规律相吻合，是为了顺应客观规律的主观努力和精神追求，是积极的革命情感，不是民粹主义的单纯道德同情，更不是宗教慈善者的天下悲悯。中国共产党人的情感，是通过对历史规律的运用，实现公平正义，实现人的本质——在基本满足全体劳动人民物质利益和精神尊严需要的基础上，朝着人的全面自由解放伟大目标前进。这是让每个人最终实现人的本质，成其为自由人的行为过程，这是一项伟大事业，是每个人都会感动的情感事业。正因为这种伟大的情感，马克思断言：“如果我们选择了最能为人类而工作的职业，那么，重担就不能把我们压倒……我们的幸福将属于千百万人……而面对我们的骨灰，高尚的人们将洒下热泪。”24中共党史党建的话语情感，必须在中国共产党推动民族国家和全人类发展与进步，特别是在实现中国人民幸福伟大事业的基础上，呈现和透示出来。唯有在系统而全面叙述中国共产党伟大事业的历史意义与现实价值的基础上，中共党史党建的情感话语体系才能建构得扎实有力。

其次，是情感指向的尺度。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历史过程的最大情感指向，当然是中国人民，正是对中国人民的深深情感，才会让一代又一代的中国共产党人不怕困难、英勇牺牲。这既是外在情感指向，同时又是情感的内在责任转化。毛泽东在《为人民服务》中指出：“中国人民正在受难，我们有责任解救他们，我们要努力奋斗。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但是我们想到人民的利益，想到大多数人民的痛苦，我们为人民而死，就是死得其所。”25毛泽东在这里揭示中国共产党人的情感辩证法，特别是对生命过程进行了论述，非常深刻论述了牺牲的意义与价值。中国共产党人对牺牲的勇毅，并不是对生命的轻视，中国共产党人要尽最大努力减少无谓的死亡：“我们应当尽量地减少那些不必要的牺牲。”25总体上来讲，中国共产党的情感指向在时间序列上是长远的，在空间结构上是广阔的。邓小平在表达他对中国人民的情感时写道：“我是中国人民的儿子，我深情地爱着我的祖国和人民。” 26中共党史党建的话语情感渗透，必须体现这一原则：中国共产党的人民情感是以历史和现实为尺度的，不是脱离实际的情感幻想与情感承诺。

结语

话语体系是学科体系的重要载体和工具，唯有将话语体系建构起来并不断完善，学科体系建设水平才会不断提高。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是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体系建设的重大举措，这一重大举措能否达成预期目标，关键在于学科话语体系能否顺利建构并不断完善，话语体系建构必须明确目标，遵循逻辑。只有明确自身所特有，不能为其他学科所替代和借用的话语目标方向，遵循本学科所特有的话语逻辑，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设立之后的话语体系建构才能行稳致远，不断推进。

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话语体系建设，应该锚定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的宏伟目标，在坚持“两个结合”的原则要求下，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为指导，从中国共产党百年奋斗的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中，提炼反映党的历史和党的建设内在本质和规律的概念与逻辑，用历史逻辑和理论逻辑将一系列独特的学科概念联结起来，建构具有严密结构和强大功能的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话语体系。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是具有中国特色，兼具世界政党理论普遍意义的新兴学科，应该成为建构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的代表性学科。要达成这一目标，必须以话语创新和建设为基础，只有在话语创新的前提下，才能建构中国共产党的历史记忆和现实叙事，“不断推进知识创新、理论创新、方法创新，使中国特色哲学社会科学真正屹立于世界学术之林。”27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的话语建构，是一项重要而艰巨的任务，只有建构完整的话语体系，中共党史党建一级学科才能发挥在中国自主的知识体系建构中的学科平台功能。

注释

1《习近平谈治国理政》,第4卷,外文出版社,2022年,第199页。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669页。

3杨凤城:《把传统党史研究带回来,让主流党史研究强起来》,《中共党史研究》2022年第3期。

4《毛泽东文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400页。

5《毛泽东选集》,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817页。

6习近平:《论中国共产党历史》,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第60-61页。

7卞客生:《蒋介石日记秘事》,河南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118-289页。

8参见谢迪斌:《历史记忆的多重建构——论延安叙事的三种形态》,《中共党史研究》2014年第3期。

9王德峰编:《梁启超文选》,上海远东出版社,2011年,第259页。

10李捷:《中共党史党建学视野下的大历史观与正确党史观》,《教学与研究》2023年第1期。

11[英]汤因比:《历史研究》,石础缩译,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第3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