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有人说，记者即是时代的行者，他们不辞辛苦，秉持良知，以敏感的触角不断地去感受生活，记录历史。本期推荐《新闻采写研究》课程作业《特写：疫情之下，生活不再是一件平凡的小事》，由2018级研究生蔺晓宇、2019级研究生樊荣、于浩和刘姿琳合作完成，他们将视线投向身边的平凡人，记录下他们在疫情中真实的生活状态，指导老师贾毅君。

2020年，很多人的生活被新冠肺炎疫情改变。有的人转行，有的人坚守，有的人探寻新的方向。生活就像一条奔涌的长河，无论低徊存蓄以待前行，或者遇阻转向择道涌流，永不停歇。下面采写的真实故事，记录了疫情之下人们不同的生活状态，以及步履不停、脚踏实地的生活态度。

01“流水席”大厨遇到了新考验

最近生意的“清淡”让专做“流水席”的厨师小白心里不安生。“往年4月早已经开着大货车进货，在省里到处跑了。”小白说。今年，因为疫情，大货车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动过了。

今年是小白和妻子来到山西太原的第二十个年头。小白做得一手好菜，早年当过后厨小工，还在饭店做过主厨，因为饭店生意不好，索性辞了职，专门做红白喜事的“流水席”。

每年4月天气逐渐转暖，是农村办宴席的好时候。小白夫妻会开车拉上各色食材、桌椅板凳、锅灶碗盆，搭上简易大棚，从做饭到洗碗，提供“一条龙”酒席服务。村民只要按相应的饭菜标准付费即可。

往年，从4月一直到8月，订单都很满。最忙的时候，小白一天要赶去四个地方办酒席。日子虽然辛苦，却又自由自在、有滋有味。

为了存放置办“流水席”的桌椅、餐具和冰柜，小白在自己住的小区里找了一个屋子，还挂上了“四季流动饭店”的招牌。它看似饭店的铺面，其实只是一个仓库。

小白习惯用一块白板记下客户订单的日期。原先密密麻麻的记录被一个个抹掉了，现在只剩下零星几个订单。

端盘子、洗碗的零工也打来电话问小白最近有没有活儿。小白告诉她们，等下半年吧。

空空的白板，只剩下没擦掉的几个零星订单

1月份，全国叫停各类聚集性活动。直到现在，大型酒席在多地仍然被禁止。“流动饭店”仍处在“待机”状态。小白的女儿读高二，因为喜欢画画，打算参加艺考。女儿专业课和文化课的补课费花费不菲，让小白夫妻不得不另谋出路。

2月份，很多早餐店由于员工无法返程，迟迟未开。小白发现了机会。经过物业的同意，小白开始在自己居住的小区里卖早点。不设桌椅，人们买完就走。不论是饭店还是“流水席”，小白拿手的都是炒菜。为了卖早点，小白第一次向做早餐的师傅学习了油条和豆腐脑的做法。

正式卖早餐的前一天下午，小白试着炸了几斤油条卖卖，没想到生意特别好。很多人太久没有吃到油条了。有段时间，小白早上和下午都卖油条和豆腐脑。生意好的时候，一天可以挣200块钱。

开始卖晚餐后，直到晚上九点还有人来买油条

随着疫情得到控制，小区周边的早餐店也重新开业了。小白的生意也受到影响。原先一天能用掉五十斤面，最近只能用掉十几斤。女儿下学期就升高三了，小白说，为了孩子，还是要找点别的事情做。

小白说，不是不想找一个固定在一个地点、能够提供稳定收入和长期保障的工作，而是这样的工作不好找。他自己就是因为饭店生意不好而改做了流水席。“我一个师哥在本地一家饭店做主厨，从去年八月到现在都没发过工资了。”小白觉得自己比师哥还强一些。

正常状态下，活跃而细分的市场中有不少流动性的工作机会。不过，这次突如起来的疫情，正在改变市场运转的常态，也让小白面临新的选择。

02“意外”的机会

4月初，在青岛一家旅行社工作的景明已经复工。旅游业复工十分谨慎，最近一些地方景区开启后又重新关闭了。面着零星的订单，同事们上班无事，坐着闲谈。

1月23日武汉“封城”后，旅游业按下了暂停键。2、3月份疫情在全球蔓延开来，旅游市场在出境游、入境游、跟团游等多个细分赛道停摆。很多商家丧失了现金流，还要承订单取消的损失费、人力成本和店租成本等。

“疫情让整个旅游行业陷入了停滞，影响会持续多久，难以预期。”景明说。她每月的房贷、车贷加起来也有七八千块。每月的基本工资“赶不上”账单数字的增长。不过，跟同事相比，景明却多了几分安稳。

今年是景明进入旅游行业的第8年。她本科在济南大学读旅游与管理专业，2012年毕业后，如愿以偿成为一名导游，负责四川九寨沟线路。

眼看职业生涯刚刚开始走上正轨，2017年一场地震让九寨沟景区关闭，景明只有想办法转到其他旅游线路。那是她第一次对这个“既自由又能开阔眼界”的导游职业产生了疑虑。好在当时其他旅游线路并未受到影响，景明转接了杭州旅游团。她还有韩语等级证书，偶尔也会跑一跑朝、韩旅游线路。

景明带旅行团赴朝鲜

很多导游的收入靠购物提成。当时景明和同事的工资拿到手里只有700元出头，但是没人在意。带一个团，收入少则几百，多则几千；火爆的时候，过万也不是稀罕事。

景明在工作上肯付出，小有口碑。在导游圈里，客人指名是一种荣誉。她就曾几次被点名带团。比如一对美国夫妇两次来中国都特意关照组团社，导游一定要景明。连续往一个地方跑的游客不会太多，点名带团总是可遇不可求。但这事儿景明经常拿出来说道说道。毕竟，这是一种职业荣耀。不顺利的情况也有不少，景明也遇到过几次客人投诉。

2019年12月景明在朝鲜平壤火车站台

慢慢地，她发现，这个看似浪漫的职业里，很多人像浮萍一样起伏，如果能扎根深一些，就会稳一些。机会在哪里？可能就在心无旁骛的付出、一点一滴的积累之中吧。景明谈起自己现在的机遇，很是感慨。

3月初，景明意外地接到一份工作邀请——导游资格职业培训。

这并不是一份全新的工作。大学一年级，景明通过行业资格考试后，代表学校参加了山东省旅游职业技能大赛，还获得了金奖。赛后，有人邀请她参加旅游职业资格培训。景明吃透考试大纲和历年真题，周末时间给学生进行分模块线上讲授，认真尽责。尽管大学毕业，景明进了旅游公司，跟培训团队告了别，但还是给原来的团队留下深刻印象。今年3月，缺少人手的培训团队再一次邀请她加入培训讲师的行列。

景明高兴之余，重新拾起了这份副业，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比过去更加游刃有余、驾轻就熟。两周进账三千五百元。

钱虽然不算多，但让她稍微舒了一口气。幸亏以前的积累，比起焦虑的同事，她总算向前迈了一小步。

复工后，旅行社老板总跟员工念叨一句话：“伟大的企业，都是冬天的孩子。”勇气和信心，就是苦难给人们最好的恩赐。

纵有乌云遮万籁，还留明月照乾坤。“既然不想转行，未来索性就继续在这行里深挖，拓宽思路吧。”景明说。

03 “充电期”

在重庆一家早期儿童教育中心做老师的小健，已经3个月没上班了。不过，他的状态却相对轻松，甚至可以说是“淡定”。

“不是所有教育都能通过线上完成。”小健解释道：“早教和其他教育行业不一样，不是说隔着屏幕就能和小朋友进行互动的。必须面对面，用各种表情、肢体、语言对小朋友进行触发，才能增强他们的感受。这些网课是做不到的，所以疫情期间我们上不了课。”

疫情前小健扮演圣诞老人给孩子们办party

小健是音乐老师，教的学生都是0～6岁的小朋友，年龄最小的才一个月大，主要通过音乐、游戏、艺术等形式促进小朋友的感官发育，帮助孩子培养良好的社交能力，增强自尊心和自信心。

疫情期间，小健通过微信群，为家长提供科学育儿指导。目前，没有出现退课的情况，家长反倒特别关心什么时候能重新上课。

疫情前去小朋友家里教学

不过，早教中心不能营业，收入就受影响了。没有绩效和课时收入，每个月基本工资也只有一两千块钱。小健打趣地说：“补贴啥的不存在的！”

即便如此，他并不打算换掉这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老一辈人都说男人要有事业心。挣不挣钱无所谓，只是这一段时间而已。现在这份工作让我有价值感和成就感。再说，光有稳定收入的工作也不一定是一份‘好工作’。”

因为这次疫情，小健重新梳理了自己的生活。过去因为工作忙，一般都是点外卖。而现在，他每天自己做饭。“可以说是直接改变了以前的生活习惯。吃外卖都吃不出什么味道了，自己做的饭才是最香！”小健说。

小健在家中创作和练习

这次疫情也让小健有时间去思考和规划未来的路该怎样走，自己是不是要跳出舒适圈，尝试新的目标。借着这段时间，他看了不少书；平时没有时间创作和练习新的曲目，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增进技艺，等疫情过后，还能为小朋友带去更多的新鲜感和快乐。

在生活上，疫情还是带来了改变。“疫情之前花钱会更随意一点，但现在就会谨慎一些，要计划着来。”小健的妻子潘潘说。

她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社区健身中心。面对未来，她和丈夫的想法一样：“疫情会让人们更加看重身心的健康。疫情期间，我们没有想太多，就是想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多学习，为未来多做一些积累和准备。”

04“空中飞人”

1月下旬，云南省为应对疫情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歌舞娱乐场所、网吧、游艺场所、演出场所、电影院等文化旅游体育经营单位暂停营业。昆明市春城剧院也在其中。原本谈好的一个演出项目临时取消，订金也退还给了甲方。这让剧院营销部副主任张荣感到了压力。

正值春节，返程人群的防疫工作人手紧张，张荣也想尽一份力，主动申请前往机场、高铁站值守。

1月26日，大年初二，张荣在高铁站为小朋友佩戴口罩

2月初，当地企业陆续复工。春城剧院仍然是零收入。疫情“黑天鹅”之下，剧院必须自救。因为疫情，一些农户的新鲜蔬菜、水果、鲜花直接烂在地里，无人问津；而小区的居民又不方便出门选购菜品。2月下旬，张荣决定做小区的蔬菜配送。

配送蔬菜

为了做好蔬菜推介，张荣第一次开直播，“现在连携程、万达百货、海底捞、小龙坎的老板们都加入到直播带货的大军中，我也想趁着东风，为企业谋条出路。”

待配送的草莓

为了证明蔬菜新鲜美味，他直接拿起紫萝卜和生菜放进嘴里。为了准备西双版纳小包谷的直播销售，他一个星期飞了3次西双版纳，结果大获成功，一天线上线下收入达10万元。这次直播还引起了昆明电视台生活频道的注意，电视台邀请张荣作为美食达人，参加更多美食直播。

张荣在做直播卖蔬菜

张荣所在的剧院有20多个人，以前主要靠剧场出租收入和外场演出收入。现在一切文化演出活动暂停，企业要自救。他说：“我是营销部的，更是要冲在前面。现在有两个项目在同时进行，一个就是我负责的蔬菜配送，还有一个是由剧院的主持人通过直播开展演讲和主持课程。收入不一定有多少，但表明大家复工复产、共渡难关的决心。”

现在，张荣有了一个外号叫"空中飞人"，一是因为他曾经一周飞了3次西双版纳，二是因为他现在做的事情都是通过“云端”来实现的。张荣很喜欢这个外号，在他看来，“飞人”也象征着能够战胜一切困难。

谈到疫情后的发展，张荣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这次疫情让我们重新思考企业的经营模式。既然看到了网上的商机，我们还会坚持下去，算是为企业谋一条新的出路。”

（注：报道中部分人物为化名）

指导教师贾毅君老师点评：这是本学期2019级研究生“新闻采写研究”课程的第一次实践作业。同学们在报道角度和采访对象的选取上，表现出较好的新闻敏感，见人见事，用心用情，值得肯定，不足是处是对讲故事的报道方式掌握还不够熟练。修改主要针对原先过于宏大的标题和“穿靴戴帽”的部分，尽量让报道呈现出一个个精炼的故事，注意事实细节的选取、叙述逻辑的清晰和写作风格的简练。作家说“故事是世界共同的语言”，而对新闻报道来说，故事是最有吸引力的信息传递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