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向来是浓郁的，声也浓，味也浓，色彩也浓。

窗外的风轻声呜咽，烟花拖长了尾音，撞在鸦青的天幕上，散成一片斑斓细碎的色彩。硝火的味道融在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年味不是由此而始，却是由此而盛了。

屋内暖和极了，玻璃窗把一切凛冽拦在外头。木柴在火炉里安静地燃烧，偶尔“啪”一声爆出一个火星，也被淹没在一句句家长里短中。饭菜被盛在青花纹样的盘子里端上桌，全是熟悉的样式，年复一年蒸腾着熟悉的味道。但总是吃不腻的。什么样的菜经过奶奶的手，味道总是有些微妙的不同，于是一年年吃得心满意足。酒香也是有的，故乡的地道白酿，杯子和杯子相碰，溅出一声清脆，尽兴却不贪杯。

今年的除夕夜显得寂寥些，封锁的道路拦住了来访的三姑五姨，邻里间的拜会也寥寥，远远喊一声“新年好”全当是拜过。老家的房子因此显得有些空落，甚至凑不出一桌麻将。但是转念又觉得没什么不好，省去了繁俗的交际客套，一家人倒落得自在。反而释然。

于是围炉夜话，伴着糕点的甜香和一地的瓜子壳。老人家又絮絮叨叨地谈起儿时糗事，我自是大半都已不记得了，只好捂着脸羞窘地笑。话题随后也铺展开来，以上一次新年的分别为支点，撬动整整一年的记忆。久别归乡的游子们各自拾起散落的时光，挑挑捡捡选出最鲜亮的几段，一片一片镶嵌入老人单调的回忆里。一时间屋内的空气都显得厚重，有人背过身偷偷擦一下眼角，但所有人的笑容都真心实意。

夜色深重，暖炉催出几分乏意。今年除夕确与往年不太相似，少了几分热闹，却多了几分真诚，家人的低声交谈比麻将的碰撞和推杯换盏的客套更令人安心。伏在窗前，看着白气慢慢氤氲上玻璃，我用指尖一笔一划地写下今年的祝愿。

——平安。